最高人民法院：民刑交叉案件中，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的保護應當是平等的，不存在權利保護的優劣和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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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法院

民 事 裁 定 書（節選）

（2020）最高法民申4308號

長春擔保公司申請再審稱:原判決存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六項規定的情形，請求撤銷原判決，駁回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的訴訟請求或者中止本案審理。

事實和理由：

一、本案的事實和責任認定依賴于刑事程序查證的事實。麥達斯鋁業公司、長春擔保公司原法定代表人戴某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也存在犯罪嫌疑，本案應裁定駁回起訴移送公安機關或者中止審理。

二、即便本案可以與相關刑事案件分開審理，案涉合同因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或惡意串通而無效。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對重大風險有放任發生的間接故意，涉嫌構成間接故意下的不作為犯罪，債務責任不應由長春擔保公司承擔。

三、即便主合同有效，案涉保證合同因系戴某的個人行為而非長春擔保公司的真實意思表示而未生效。公安機關的鑒定報告已認定，案涉文件中長春擔保公司的公章及戴某的名章均為虛假。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未獲取長春擔保公司的有效決議，可以推定其對戴某的無權代理行為是明知的，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一條規定，長春擔保公司不應承擔責任。

四、案涉合同簽訂于2017年1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于2017年10月生效，根據法不溯及既往原則，不應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而應適用合同簽訂時的法律。

五、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違法違規，其責任不應由長春擔保公司承擔?！稉I務合作協議》約定，對單個被擔保人及其關聯方的擔保責任余額不得超過凈資產的15%?！度谫Y性擔保公司管理暫行辦法》第二十七條也有規定，麥達斯鋁業公司與吉林麥達斯輕合金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麥達斯輕合金公司）系麥達斯控股有限公司控制下的關聯公司，根據長春擔保公司2016年審計報告，其2016年末凈資產約6.69億元，凈資產的15%為1億元。但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同時對麥達斯鋁業公司、麥達斯輕合金公司貸款1.2億元，并未履行約定及法定義務，對風險的發生存在明顯的過錯。

六、原判決利息計算錯誤。因麥達斯鋁業公司已于2018年4月2日被宣告破產，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主債務的利息計算至2018年4月2日，保證人承擔的責任也應以此為限。原審判決長春擔保公司承擔主債務人被宣告破產之后的利息、罰息、復利等，使得從債務人責任范圍超出主債務人責任，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的規定。

本院經審查認為，本案爭議的主要問題是：第一，本案是否應當等待刑事案件的審理結果而中止審理；第二，原判決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是否正確。第三，長春擔保公司應否承擔擔保責任，擔保責任的認定范圍是否正確。經審查，長春擔保公司的再審申請理由，不能成立。

一、本案不用等待刑事案件的審理結果而中止審理

在原二審中，公安機關通報的麥達斯案件立案偵查的相關情況為，麥達斯鋁業公司、麥達斯輕合金公司涉嫌騙取貸款，戴某涉嫌偽造公章私自出具虛假保證合同，目前戴某等人已移送檢察機關，麥達斯系列案件尚在偵查中。在審理民刑交叉案件中，并非所有案件都應當“先刑后民”。應當明確的是，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的保護應當是平等的，不存在權利保護的優劣和先后。本案中，因為麥達斯鋁業公司、麥達斯輕合金公司涉嫌騙取貸款，戴某涉嫌偽造公章私自出具虛假保證合同，公安機關均已經立案偵查，而本案系借款合同糾紛，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與麥達斯鋁業公司簽訂的《流動資金借款合同》系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表示，不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原審認定該借款合同合法有效，并無不當。本案不屬于必須移送的案件，也不需要依據另案中止審理。原審根據證據規則，對證據依法予以認定，符合法律規定，亦無不當。

二、原判決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確有瑕疵，但是不影響判決結果的正確

《流動資金借款合同》于2017年1月24日簽訂，《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自2017年10月1日起施行，在本案中，原二審法院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第六十一條第二款“法定代表人以法人名義從事的民事活動，其法律后果由法人承受”確實屬于法律適用瑕疵，但是原審結合證據，綜合認定戴某系履行職務行為，進而認定案涉保證合同對長春擔保公司具有法律約束力的法律判斷是正確的，最后判決結果也是正確的，所以即便適用法律有瑕疵，也不屬于應當再審的情況。

三、長春擔保公司應當依據案涉擔保合同依法承擔擔保責任

(一)關于案涉擔保合同的效力問題。2017年1月，長春擔保公司向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出具擔保函，同意為麥達斯鋁業公司在該銀行貸款6000萬元提供保證擔保。2017年1月24日，長春擔保公司與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簽訂《吉林雙陽農村商業銀行保證合同》，為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與麥達斯鋁業公司簽訂的借款金額為6000萬元的《流動資金借款合同》提供連帶保證。其保證責任范圍包括：主債權（包括全部本金）及利息（包括復利和罰息）、違約金、損害賠償金等。案涉保證合同簽訂地點系長春擔保公司時任法定代表人戴某的辦公室，除了戴某之外，長春擔保公司的其他工作人員也參與了合同的簽訂及辦理，《擔保業務合作協議》明確約定了長春擔保公司在出具放款通知書前向其保證金賬戶支付不低于擔?？傤~10%的保證金條款，對于進入其公司賬戶的保證金600萬元，長春擔保公司也沒有提出異議。原判決據此認定戴某簽訂案涉保證合同系履行職務行為，并應由長春擔保公司承擔擔保責任，并無不當。長春擔保公司主張的合同系戴某個人行為而未生效、合同因合法形式掩蓋非法目的或惡意串通而無效，均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采信；其主張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涉嫌犯罪，并非民事案件審理范圍，本院不予審查。

（二）長春擔保公司擔保責任承擔的范圍問題。首先，原審查明，《擔保業務合作協議》約定，長春擔保公司對單個被擔保人及其關聯方提供的融資性擔保責任余額不超過長春擔保公司凈資產的15%。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不但與麥達斯鋁業公司簽訂了借款合同，還與麥達斯輕合金公司簽訂了借款合同，長春擔保公司針對前述借款合同分別簽訂了保證合同。麥達斯鋁業公司及麥達斯輕合金公司系兩個不同的公司，系不同的法律主體，也是兩份保證合同項下獨立的被擔保人。其次，《融資性擔保公司管理暫行辦法》系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工業和信息化部、財政部、商務部、中國人民銀行、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共同發布的2010年第3號文件，系部門規章，不屬于法律的效力性規定，且長春擔保公司的上訴請求也并不涉及這一點。綜上，長春擔保公司以案涉保證合同違反《擔保業務合作協議》約定申請再審審查的主張，缺乏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不予采信。

（三）利息計算問題。長春擔保公司主張其擔保債權不應超過主債權人麥達斯鋁業公司承擔的債權。經查，2018年4月2日，吉林省遼源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2018）吉04破申3號民事裁定書，裁定受理麥達斯鋁業公司進行重整的申請。原審認為，鑒于法院已于2018年4月2日受理了麥達斯鋁業公司的破產重整申請，應于該日停止計息。上述債權應在破產重整程序中平等受償，不能判決立即給付。對于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要求麥達斯鋁業公司依《流動資金借款合同》約定的利率支付判決生效后延遲履行判決債權期間利息的主張，亦不予支持。麥達斯鋁業公司進入破產程序，并不影響長春擔保公司依照合同約定承擔保證責任。本院認為，擔保責任有約定的應當從約定，在長春擔保公司與雙陽農商行金泰支行簽訂的《吉林雙陽農村商業銀行保證合同》中，長春擔保公司明確為《流動資金借款合同》提供連帶保證，保證責任范圍包括主債權及利息（包括復利和罰息）、違約金、損害賠償金等。從上述約定來看，可以理解為當事人簽約時候就愿意承擔上述費用，而且也沒有麥達斯鋁業公司破產重整擔保責任免除利息、復利、罰息的約定，故可以推定上述約定涵蓋了債務人破產等意外情況仍應承擔擔保責任的應有之義。且上述約定不損害債權人、債務人和擔保人的利益，不違反法律規定，合法有效，當事人應當履行約定義務。故原判決依據約定判決長春擔保公司承擔擔保責任，并無不當。

綜上，長春擔保公司的再審申請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條第二項、第六項規定的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零四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九十五條第二款規定，裁定如下：駁回長春市中小企業融資擔保有限公司的再審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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